BALENCIAGA 2022 春夏系列: 一场「克隆」对科技的反讽
「这是十分虚伪的一场时装秀，或许我们于网上看到的一切根本不是事物本身，但又有什么是真实存在，又有什么是虚假构造的呢」，Demna Gvasalia 于瑞士家中透过电话向世人这般说到。
今天，我们不妨随着 Balenciaga 2022 春夏成衣系列的正式发布，在日益数位化的时代语境下，再度踏入这位创意总监的内心世界，窥探上述语句于服饰层面的真实表达。
主题「Clones」的映射
所述之虚伪，着重显现于 Balenciaga 2022 春夏秀场的概念主题 Clones。「克隆一个生物体意味着创造一个与原先的生物体具有完全一样的遗传信息的新生物体」，维基百科针对 Clone 一词解释如此。
而 Demna Gvasalia 手下，这一蕴藏着欲望与不安的概念，透过秀场拍摄以及布景设置被先与后、直接与间接地表达出来。
来自法国的数字艺术家 Quentin Deronzier 负责掌镜此次时装短片，作为一段虚拟的 CGI 视频，虽然其所有移动图像皆由机器生成，但得益于动态转描、平面跟踪、AI 与 3D 建模的技术组合，足以塑造出如现实秀场记录般的逼真效果。
整体 T 台以极简无比的苍白之道呈现，清一色黑衣装束的观众群体坐于两旁。若仔细留意，每位观众手握智能电话，眼神聚焦电子屏幕只顾留影分享，何尝不是对社交行为的一番讽刺。
双色交织的此般寒峭空间中，首位、同时亦是唯一一位模特 Eliza Douglas 踏入秀道中央，「Clones」一词在其身上得以直接体现。略带雌雄同体之味的脸庞，透过摄影捕捉、CG 扫描等数位科技，被 Deronzier 无缝镶嵌至计算机生成的 44 个躯体上，犹如一支崭新组建的时装克隆军团，向当下高度科技化的世界环境发起冲击。
值得一提的是，有着「Balenciaga 女孩」之称的 Eliza Douglas 是 Demna Gvasalia 的御用面孔，自 2016 年首次在品牌秀场亮相以来，这位身兼数职的艺术家未曾缺席过时装系列的发布，且常以揭幕或闭幕的形式出场。
当画面内容经已准备就绪，Demna Gvasalia 的丈夫 BFRND 不出意外地再次操刀今番秀场配乐，为空间赋予 Cyperpunk 式科幻原声。途中更有一段人工智能语音，以金属般空灵的诡异节奏朗诵着法国音乐作品，渲染出令人愈发感到不安的压抑氛围。
关乎秀场设定的精妙之处，经以跳脱出单一的时装层面，它是我们这个伪善时代的真实缩影，亦是对当下青年文化现象的一种折射。「我们习惯透过滤镜看待世界，一切被美化、修饰、并逐渐同质化，我们无法在真实与伪造、实质性与概念性、事实与虚构、原创与挪用间进行解读。在一个数码化的克隆世界，科技创造了另一种现实与身份」
对于网络的失实，Balenciaga 以这段秀场独白，宣泄着溢于言表的愤怒。
秀场服饰
当抛开所有新鲜指数十足的高科技元素，转至服装本身再观之，不难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客观地针对单品来说，于所有辨识度设计都基本上出现了的 Balenciaga 2022 春夏系列中，其实就并没有让观众感受到过多的惊喜（暂且忽略下文会说到的合作）。
但倘若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这又何尝不代表着由 Demna Gvasalia 所建立起的品牌形象，是何其的清晰并准确地灌输至受众群体。
#1 轮廓
最为明显之处，莫过于对标志性宽肩轮廓的延续，Demna 个人美学体系中的这一重要组成依旧贯穿于西装、大衣等大部分服饰当中，臃肿裤管、拖地式裙摆以及过长衣袖亦是蔓延式展示。
而 Demna 亦将实穿性与功能性两大概念注入其中，茧型外套除却冗杂的多排扣固衣设计，取替以利落的银色别针，领口的特殊设计便于呈现出不同的形态，颇具玩味，风衣、外套等更是大部分能双面着用。
Balenciaga 2022 春夏系列
此外，今番春夏系列于剪裁工艺上作了精进，令服饰适用于各种身材的人群，即使是无比宽松的单品，亦能人皆穿之，创造出一种即贴身又远离躯体的特别效果。
#2 Slogan
众所周知，无论是 Vetements 亦或是 Balenciaga 时期，Demna 都是一位十足的 Slogan 爱好者，那么对于这次个人诉求溢出屏幕的大秀来说，自然也不会意外。
印有「Your Ad Here」及一串「电话数字符」的广告招商图像于白色连帽卫衣上尤为显眼，而「Bébé」以及「No Comment」则是以奢华的水钻元素点缀其中。还有印着辛普森一家的街头感套装，动画人物分别身穿品牌高肩黑色连衣裙、巨型外套，鞘状裙。
#3 反时尚
法国时装屋的反时尚愿景，着重承载于配饰层面。诸如快餐塑料袋，超市购物篮以及外卖便当盒等「难登大雅之堂」的日常用品，成为秀场点睛之处，所代表的陈旧式阶级观念、雅俗间森严戒备，早已于 Demna 手中散成灰烬。
格外有趣的一点是，尽管这几款「塑胶」单品看似低廉，但实则经由热成型皮革、碳纤维等价格不菲的原料制成，微妙地呼应出 Don’t Believe Your Eyes 的秀场主旨。
#4 回忆、致敬与展望
倘若提及「末世氛围」，那么早于品牌的 2020 秋冬秀场，Demna 经以打造出一番扣人心弦的沉浸式体验。当模特身穿相同意象的压抑感造型拉开秀场序幕，又何尝不是对过往时期的一种回忆（那次系列是至今为止 Balenciaga 最后一场拥有真实观众的大秀）。
再将时间节点稍往前推移，2017 年春季的花纹连衣裙，2018 年秋季首次亮相的巨型 Parka，均被注入崭新设计再挪至本次系列。
而红色长袖褶边蓬松裙的压轴造型，则是对著名变装皇后 Harris Glenn Milstead 的致敬，根植其中的性别流动，向来是品牌的核心理念。与此同时，该造型亦是一枚彩蛋，预示着阔别多年并即将回归的 Balenciaga 高级定制秀场。
今番秀场的压轴造型
纵览 Balenciaga 2022 春夏系列，对于那些目前还在怀疑 Demna Gvasalia 的设计美学是否有违品牌 DNA 的看客来说，无疑是作出了最有力的回应，那就是时任创意总监，对继承品牌遗产中的「特定服装剪裁」，并无一点兴趣。相反，Gvasalia 更愿意采用创始人 Cristóbal Balenciaga 的设计哲学，主要关注多样化的轮廓线条，并将这种思维应用至个人系列当中。你难以看到经典服装的再现，但于层见迭出的非常规比例造型下，一个新的品牌形象经已不知不觉完成构筑，再次应征自己于该时装屋首秀后台所传达之「如何在现代化的新语境下，将 Balenciaga 的高级时装态度放置于实用性衣橱当中，是我目前的最大任务。」
另一方面，藉由颠覆性的系列呈现及诉求表达，Demna Gvasalia 可以说是继续巩固着自己的「伟大」身份。追根溯源来看，时装是世界文化、社会现象、政治议题的笼统整合，时装设计师输出服装的同时，往往代表着思潮之演变，而 Demna 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大家总是会好奇，为何 Balenciaga 如此热衷于拥抱科技，其实很大程度上源于该位创意总监对阶层差异的探索，即便此次系列时刻在控诉网络世界之虚拟，但科技确实可以缓解时尚领域中的阶层感，让秀场的受众愈发广泛。
「Fashion Is For Everyone」，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毫不夸张的说，自 Gucci 于两个月前发布其百年大秀 Aria 以来，不少时装爱好者便立即对同属开运集团的 Balenciaga 开始抱有期待，究竟 Demna Gvasalia 会对 Michele Alessandro 的「Hacking Lab」作出怎样一番回应。
但有别于声势浩大的前作，此次骇客计划的延续充其量亦只能用「点到即止」来形容。配件成为了 Demna 挥洒创意的唯一主场地，Gucci 标志性的双 G Logo 被替换成双 B 字样，衍生出新的 Monogram 图像，满幅印刷于 Phone Bag、弯檐帽、围巾以及腰带等注定脱销的单品之中。
另一经典元素红绿条纹织带则出现在三款包袋上，其中一款更是汲取了比利时艺术家 René Magritte 的画作 The Treachery Of Images 为灵感，用涂鸦字体潦草写上尤为讽刺的 This is not a Gucci bag 语句。「我与 Michele Alessandro 十分不同，但在关乎于社交媒体上人们津津乐道的设计借鉴问题，我们拥有一致的共识」，谈及此次骇客计划的意义，Demna 如是讲到。（此前该两位创意总监屡屡身陷抄袭风波）
我们可以将这次真真假假的跨界，看作是他研究时尚、山寨、抄袭与品牌价值四者间关系的一种途径，并透过打造一系列完美却矛盾、外观似极赝品却又是货真价实的奢侈配饰，质疑如今思想扭曲的时代环境。
我们更可以将这次针对 Logo 改造的跨界，看作是 Balenciaga 今番斥责社交媒体现象中的一个分支，就像创意总监与 Vogue 时装评论人 Anders Christian Madsen 对话时所述「Logo 与时尚无关，即便它能简单快速地给人一种身份认同感，无需理智地思考分析。但时尚远不止这些，它是关于风格、身份、破坏性、态度，一个 Logo 无法提供这些。」
Balenciaga The Hacker Project
Crocs 近年来颇有异军突起之势，成为时尚界中炙手可热的又一宠儿，但最初其实是 Balenciaga 的 Demna Gvasalia 与 Christopher Kane 两人于 2017 年将其引入高级时装范畴。
转至今季亮相的再度合作， Balenciaga Crocs 2.0 大幅提升了造型的可塑性，将 Crocs Classic Clog 衍生出粗犷豪放的厚底及膝靴与流线型高跟鞋两种新形态，只不过舒适性由于细跟的加入被随之削弱。
Balenciaga x Crocs 2.0
Demna Gvasalia 向来有着将「丑」打造成爆款的能力，加之这类怪诞联乘单品本身就货量稀少，其实际作用很大程度体现于确立 Balenciaga 与众不同的独特地位，尤其是栖身于拥挤嘈杂的时尚产业中，显得更为关键。所以再去究其因人而异的美丑其实意义不大。
抛开商业层面，此番联名正是 Demna 叛逆基因的再次激进诠释。自掌舵这间时装屋以来，阶级人群观念稀释化、街头时装界限模糊化，一直是 Balenciaga 的贴切形容，不难发现，反应普通人生活的共鸣式设计语言，时刻流露于品牌的每一季时装系列当中，甚至是社交媒体的内容发布。当全球都在愈发提倡的包容与多元认同环境，多少有着「雅俗共赏」意味的 Balenciaga Crocs 2.0，又何尝不是一次具象体现。
客观来说，Demna Gvasalia 的这套设计公式，对于大众消费群体来说诚然是奏效的，Balenciaga 2022 春夏系列不出意外的话依旧会拥有较好的销售状况。
但在即将回归的 Balenciaga 高级定制系列当中，公式是否仍然适用，又或者说，Demna Gvasalia 将会作出怎样的改变，大家不妨拭目以待。